在西藏山南市桑日縣一棟藏式小樓里，陽光透過彩繪窗欞，斑駁地灑在客廳那面特殊的照片墻上。年近花甲的陳燕勇輕撫著泛黃的照片，指尖劃過時光的痕跡，向記者講述這個漢藏家庭跨越千山萬水的溫暖故事。
走進(jìn)陳燕勇家的客廳，一張張舊照片如同琥珀，小心翼翼地封存著某個氤氳溫情的瞬間。左側(cè)是幾張泛黃的老照片，記錄著1996年初到西藏時青澀的容顏；右側(cè)則是兩個女兒身著藏族盛裝的結(jié)婚照，絢麗的色彩映照著當(dāng)下的幸福。中間位置，一張全家福里，陳燕勇和妻子卓瑪?shù)男θ?，將二十余載的光陰溫柔串聯(lián)。
圖為卓瑪(左)與陳燕勇(右)。 謝牧 攝
故事始于1996年，35歲的陳燕勇離開家鄉(xiāng)四川簡陽，踏上了進(jìn)藏之路。高原的強(qiáng)烈紫外線和稀薄空氣讓初來乍到的他吃盡了苦頭，但不久后也迎來了“甜蜜”的愛情。經(jīng)朋友介紹，陳燕勇結(jié)識了卓瑪。彼時的卓瑪正在經(jīng)歷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——丈夫早逝，留下她和兩個年幼的女兒。
為了生活，她來到工地為工人做飯，日子過得緊巴又沉重。陳燕勇從小在四川平原長大，從未想過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，會與這樣一個女子和兩個孩子產(chǎn)生牽絆。之后的日子里，他開始常常留意卓瑪?shù)纳碛埃l(fā)現(xiàn)，這個外表柔弱的女人，在生活的壓力面前卻有著驚人的堅韌。他沒有急著表達(dá)，而是慢慢地走近她和她的兩個女兒。后來回憶起這段時光時，陳燕勇操著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笑著說：“我當(dāng)時和卓瑪說，我們一起努力，哪怕?lián)炖埠茫乙欢ㄒ褍蓚€娃娃供起上大學(xué)，有我在，不要怕。”
陳燕勇和卓瑪?shù)膼矍閺膩聿皇且灰婄娗榈霓Z轟烈烈，而是在慢慢了解中逐漸生根發(fā)芽。最終在2007年，兩個來自不同文化、語言甚至命運(yùn)軌跡的人，正式結(jié)為夫妻。那時藏漢通婚罕見，生活習(xí)慣的差異讓雙方家庭憂心忡忡，陳燕勇回憶道，“當(dāng)時家里人投了反對票，但他們不曉得其實我自己心里有數(shù)，我也想得簡單，一起到老就可以了。”
婚后，陳燕勇和卓瑪在山南租下了一間簡陋的小屋，屋里只有簡單的家具。為了供兩個孩子讀書，夫妻倆白天在工地上干活，晚上便背著編織袋沿街撿拾廢品。高原的紫外線強(qiáng)烈，把陳燕勇的皮膚曬得黝黑干裂，但他從未抱怨，只一心想著讓孩子們有一個更好的未來。“我對兩個女兒說，你們只管努力讀書，好好考大學(xué)。”陳燕勇說，“兩個娃娃也確實爭氣，都考上了大學(xué)。”如今，大女兒赤列群宗在山南市錯那縣委統(tǒng)戰(zhàn)部工作，小女兒央宗在日喀則市仲巴縣當(dāng)老師，每每提到她們時，陳燕勇臉上總是藏不住驕傲與滿足，那是一位父親最真切的幸福。
二十多年過去了，他們的家從最初的出租屋，變成如今帶院子的藏式二層小樓，藏式家具、家用電器一應(yīng)俱全。陳燕勇笑著對記者說：“這電視還是大女兒買的。”如今兩人都已年過半百，背影不再挺拔，但生活的勁頭絲毫未減。“我現(xiàn)在還在南北山綠化工程上做點(diǎn)事，女兒和女婿都讓我不要再出去上班了，但我閑不下來，做點(diǎn)事情對身體好。”陳燕勇說道。
圖為陳燕勇、卓瑪家的客廳。 謝牧 攝
陳燕勇坐在陽光房里，向記者慢慢講述往事，仿佛那些風(fēng)吹日曬、撿廢品的日子就在昨天。屋內(nèi)綠植郁郁蔥蔥，光影灑落，照在他布滿老繭的手背上，不遠(yuǎn)處，卓瑪正彎腰逗著咿呀學(xué)語的小孫子。“房子越蓋越大，孩子們回家的次數(shù)卻越來越少。”陳燕勇望著院子，語氣里透著一絲惦念，“大女兒離得近，但工作忙，小女兒雖然遠(yuǎn)了點(diǎn)，好在也快放暑假了。”
圖為卓瑪養(yǎng)在院子里的綠植?！≈x牧 攝
小院里的繡球花一年年開了又謝，葡萄藤上的葉子落了又綠。四季更替中，這個漢藏家庭把平凡的日子過得有聲有色。沒有驚天動地的事跡，只有風(fēng)雨同擔(dān)、相互扶持的點(diǎn)滴日常。二十多年來，陳燕勇與卓瑪在高原上攜手走過春夏秋冬，把彼此的文化與生活方式融進(jìn)一粥一飯、一言一行之中。他們所詮釋的民族團(tuán)結(jié)，不在言語中，而在一家人樸素而真實的生活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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